早在1878年,也是在山西,也是因为灾荒,亟需女宣教士前往灾区投入妇孺事工。[2]当时,内地会同工需要照顾的孤儿已达两百名。团队中的女性同工都是新人,无法独当一面,戴德生想来想去,只有自己的太太可以胜任。戴德生的续弦福珍妮(Jane Elizabeth Faulding)在1866年加入内地会兰茂密尔团队(The Lammermuir Party)时,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姐妹。她到达中国之后便崭露头角,在杭州与中国传道人王来全合作无间,成立了自负盈亏的男校和女校,并积累了内地旅行和生活各方面的丰富经验。1878年,福珍妮嫁给戴德生已有七年,两人的孩子一个两岁,一个三岁,还有玛莉亚所生的四个孩子需要她抚养。因为中国的宣教事工,戴德生常常奔走各地,两人聚少离多,当戴德生向妻子提出这个不情之请之际,夫妇俩刚在分别一年多后团聚了四个月。为此祷告了两周之后,珍妮清楚地知道神的意思是要她去。当戴德生的妹妹贺美(Amelia)听到嫂子要一个人返回禾场,便决定免除她的后顾之忧:“如果珍妮蒙召回中国,我便蒙召照顾她的孩子们。”当时,也有教会的老姐妹不认同“抛夫弃子”的作法,珍妮在亲情、传统和马其顿呼声的张力中,再次如基甸般向神求印证,神也再度在一周内回应了她的祈求。
怀揣苏姑娘遗书的冯贵珠,和其他宣教同工结队南下,历经千难万险,九死一生逃到湖北汉口,路上曾绝望地看着陆义全夫妇(Albert A. & Elizabeth Lutley)一岁半的幼女在自己怀中断气。因担心车夫嫌尸体不吉利而赶人下车,全车人只能强忍悲痛,默默地轮流抱着逐渐僵硬的弱小尸体。[4]而欧亚大陆的另一头,冯家的老母和幼妹贵石(Francesca French)日夜悬心,最终盼来“平安抵鄂”的电报。多年后,在一本自传体著述《主所做成》(Something Happened暂译)[5]中,如此描述劫后重生的冯贵珠:
安顿不到一个月,冯姑娘又赶去参加12月10–11日在孔庄(K’ong-chuang)举行的联合聚会。在短短几天内,她便发现这里的妇女极其真诚,对救恩之道非常清楚,也渴慕受教。其中好几人是原先在霍州(Hoh-chau)和洪洞(Hong-tong)的教会学校受教的。那些没有受过当有教导的妇女,错不在她们。其中大部分人记得古姑娘(E. G. Gauntlett)在1900年的造访。所有受洗的妇女都不缠足,虽然其中一些人是不久前才放了脚的。[13]
无论在内地会,还是其他差会的历史上,有很多这样的三人组合。譬如,在庚子教难期间,三位在大宁(Ta-ning)殉道的女宣教士,便是一对姐妹(聂凤英和小聂姑娘/Frances E. Nathan & May R. Nathan)加上一位单身女同工(郗秀贞姑娘/Eliza M Heaysman)。教难之后,其他女宣教士也陆续返回当地。1902年12月,古姑娘从大宁写信说[23]:当地和四乡的信徒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她。老牧师激动地说不出话来。虽然物是人非,责任巨大,故地故人仍让古姑娘十分喜乐。有些信徒保持了鲜活的信心,有些跌倒的信徒已经悔改,急于重新开始。神也打开很多新的事工之门,各村都有人丢弃家中的偶像,还有其他人表示也准备这样做。
古姑娘说的老牧师,很有可能是驻堂牧师张知本(Chang Chi-pen)。他原是大宁城外一家庙宇的主持(head Buddhist priest),因在1881年得到一本马可福音,为求真意,赶回12英里外的家乡北桑峨村,请教一位叫渠万镒(Chü)的年轻塾师。两人研读之后,心门渐开,先以熟习的偶像崇拜方式对这本福音书,以及耶稣和十二门徒焚香礼拜。不久他们又获得一本新约全书,为之欣喜若狂,对真理的认识更上层楼。废除偶像之后,张先生又拂逆地方官的意思,辞去方丈一职。这位官长下令严刑责打他,以至于昏死过去。渠先生也被传去,因不愿再参与文庙的礼拜仪式,两度当众受杖,夺去举人功名,以示羞辱。几年后,他们听说平阳府住着一位洋教士,便马上赶了三天路程,前去府城拜会德雷克教士(Mr. Drake)[24],并在那里发现,几位老乡也已信了耶稣。短住数日之后,两人返乡,比以往更热心地与人分享救主,甚至翻山越岭跑到五日脚程之外的孝义,告诉原先学佛的同修(co-religionists)。他们第一次走访孝义,便有八个家庭毁掉偶像,转向真神,其中三人后来成为这一带的教会执事。1885年,张、渠两人受洗归主。先后有两百多人加入了大宁的教会,年长的张先生成为驻堂牧师,达十年之久,深受爱戴。年轻的渠先生也成为这一带的巡视牧者(general pastor),他凡事感恩赞美主,令宣教士们联想起英国的救世军(Salvation Army),他在讲道方面也颇有恩赐,主领聚会大受欢迎。[25]
在大宁与张、渠两位中国传道人合作的众巾帼中,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来自挪威的麦瑞章姑娘(Miss K. Rasmussen)。1879年,英国奋兴家雷金纳德·拉德克里夫(Reginald Radcliffe)[26]唤起了挪威人对海外宣教的热忱。挪威南端克里斯蒂安桑(Kristiansand)的一名成功商人,拉斯马森(Rasmussen)和他的家庭,开始密切关注中国内地会的事工。四年后,范岚生牧师(Rev. Frederik Franson)[27]来到拉斯马森家主领聚会。范牧师是一位瑞典裔美国福音派布道家,对宣教动员颇有负担。听到他的分享后,先是拉斯马森家的家庭教师Sophie Reuter和女仆Anna Jakobsen(喻姑娘)受感蒙召前往中国,前者嫁给了剑桥七杰之一的司米德(Stanley Smith),后者成为湖南境内的拓荒者。她们的中国来信,进一步燃起了家乡人的宣教热心。庚子教难前夕(1899年),拉斯马森自己的宝贝女儿Karrilla也来到了中国,取名麦瑞章,年23岁;三年后(1902年),庚子教难硝烟初散,拉斯马森家族另一个女子Cessi也来到了中国,取名麦英华,年32岁。
除了大宁,其他地方的女宣教士们也在竭力服事当地教会,并见证到多年耕耘所带来的果效。1903年7月30日,和思义姑娘(Miss J. F. Hoskyn)在信中说:平阳女校原来的姑娘们,带给宣教士们很多喜乐。那最早入学的五六个年长的女孩子们谦逊勤勉(modest and industrious);而已经嫁为人妇的姑娘们,成为丈夫们的良配,受到婆家的赞誉。[33]
同年12月21日,介休(Kiai-Hsiu)的莫姑娘(F. L. Morris)也在信中提到:五里外的某个村庄里,有三个家庭渴慕真道,想更多地认识基督。妇女们捣毁了家中的偶像,男丁们定期参加聚会。其中一人的妻子来到介休宣教站,一方面接受风湿症的治疗,一方面领受信仰的教导。她是聪慧之人,已经背下了很多经文,数首诗歌,跟着女宣教士们识字,也学得很快。此外,城里还有一两位已经转向了基督。[34]
19世纪80年代初,一位瑞典的年轻人在伦敦与戴德生几度邂逅,并到内地会的办公室深谈,等他在1883年10月返回瑞典时,已是内地会的忠实朋友。这位叫霍姆格伦(Holmgren)的年轻人,不仅是某基督教周刊的编辑,也是斯德哥尔摩(Stockholm)某大教会的牧师。他把从戴德生口中听到的中国属灵需求传递给了瑞典教会,其中一名叫埃里克·福尔克(Erik Folke)[36]的乌普萨拉大学(Uppsala University)校友深受感动。与此同时,范岚生牧师因听到戴德生的呼吁,产生了促进欧洲各国成立差会的异象,他的奔走呼吁,促成了欧陆和北欧六个差传机构的成立,瑞华盟会(Swedish Mission in China)便是其中之一。[37]1887年,福尔克以瑞华盟会首位宣教士的身份前往中国,和其他内地会的男教士一起,在安庆培训学校学习语言,起名符励恺教士,算是内地会第一位正式的伙伴同工(Associate Member)。第二年符教士北上赴晋,于11月由运城北门进城。看到符教士在中国内地安定下来后,瑞华盟会邀请戴德生到瑞典首都带领聚会。此时,戴德生和内地会的故事,因着霍姆格伦的文章和讲章已经在瑞典广为人知。1889年11月1日,戴德生和次子戴存义医生(Dr. Howard Taylor)抵达哥德堡(Gothenburg),同一天便向两万人分享宣教信息,接下来的一个月内,几乎每天都会向两到五千人证道。年近花甲的戴德生虽然体力渐衰,却仍坚持坐三等舱,自己提行李,令同行人印象深刻。到了斯德哥尔摩,三天中既有三千五百人的大型聚集,也有与瑞典索菲亚女王(Queen Sophia)及宫廷女官的私下读经。在一条条讨论解释内地会的管理章程“原则和实践”(Principle and Practice)之后,瑞华盟会的领袖决定整体加入内地会作为伙伴差会(Associate Mission)。在接下来的五年中,有百名瑞典男女青年递交申请,其中21人通过筛选前往中国。
1904年7月28日,高教士在左云记述了众多“献给神的果实”[43]。主奇妙地祝福了浑源州的福音支站Chuang-O。高教士在那里和贾尔麟(Oscar Carlén)、贺赖德(J. D. Höglander)[44]两位弟兄一起同工,为时一周,每天都有聚会,最早一场始于上午7点,最晚一场从晚上8点开始。神的灵大大彰显。不少男女老少请求祷告,当着会众的面在主前认罪。共有25座偶像被带到福音站。其中一个非常庞大,一路拖到这里,已磕碰得七零八碎。村民们交出五座黄铜铸成的偶像给宣教同工,作为这不寻常的一天的纪念品。
胡林德教士(Mr. L. Hugo E. Linder)[46]在猗氏(I-shï),也忙得不可开交,极其需要女宣教同工。在过去一年,裴庄(Pei-chuang)的教会产生了真正的传福音心志。好些男女信徒在周日到邻村和集市上作见证。其中一村的五六个家庭因而成为真信徒,周日来参加崇拜的人数成倍增长。裴庄的信徒负责承办该村的聚会。在圣诞节的早晨,他们先在裴庄举行了清晨礼拜,再到礼拜堂分享爱筵,共有八十名男女参加。当旧礼拜堂显得太小时,他们向差会借了钱,买下一处新的堂址。别人享乐偷闲的新年期间,他们却忙着收拾聚会场所。已有约两百日的劳作用在新址四壁的修建上。裴庄和孙庄(Suen-chuang)的教会即将在新礼拜堂聚集,准备迎见范岚生牧师。孙庄的教会已经抵押贷款,购置了与裴庄新堂相仿的场地。差会以租用的方式资助他们建堂,也便于在走访期间在那里落脚和聚会。临晋(Linchin)的教会租用了一个场地,其他两处的教会也在打听建堂的事。宣教士们尝试推广自给自足的原则时,便发现当地信徒已醒悟过来,看到自己作为神的子民,当尽什么本分。[47]
[3] 详参:The Shaping of Modern China: Hudson Taylor’s Life and Legacy, Volume 2 (1868–1990), Piquant Ltd., 2005, 330-35;董艳云(Phyllis Thompson),《内地六巾帼》(薪尽火传——福珍妮篇),林嘉亮译(香港:海外基督使团,2007)。
[9] 叶守真医生(E Henry Edwards, 1855–1945),1884年3月抵达太原,创建赐大夫纪年医院(Schofield Memorial Hospital),1896年从内地会改入寿阳宣教会(Shouyang Mission),庚子教难期间,返英述职的叶医生是寿阳宣教会唯一的幸存者,翌年返华,与内地会及其他差会一起与中国官员协商善后事宜,并代表寿阳宣教会放弃一切赔偿。
[11] 米姑娘(Hattie Jane Rice)与胡姑娘(Mary Elizabeth Huston)都来自美国,一起在山西潞城(Lu-cheng)服事。1900年7月初,潞城发生暴乱,两人和顾纯修教士全家一起逃亡,7月13日途经山西泽州(Tsehchow,今晋城)时,受到暴徒袭击,米姑娘当场去世,年41岁。胡姑娘受伤倒地后,暴徒用车从她身上辗过,后于8月11日在湖北云梦(Yunmeng)不治离世,年34岁。
[12] 旧县名,今清徐县徐沟镇。
[13] “Welcome News from Shan-si,” China’s Millions, British Edition, Apr 1903, 54.
[17] “A Bible-woman’s work, Extracts from Letters,” China’s Millions, British Edition, Oct 1904, 141.
[18] Miss A. Mildred Cable, “School Work at Huochow, Shan-si,” China’s Millions, British Edition, Apr 1905, 47.
[19] 取意自哥林多前书11:26。
[20] 很有可能是以“你务要至死忠心,我就赐给你那生命的冠冕”为底本的对仗句。
[21] 取意自以西结书36:23。
[22] Something Happened, 113.
[23] “From Shan-si,”China’s Millions, British Edition, May 1903, 66. 古姑娘后来成为戴存信夫人。
[24] 可能是S. B. Drake,1878年加入内地会,1883年退休。
[25] 张、渠二人的见证,《亿万华民》的宣教士报道中多次提到,此处主要参考:Lutley, “The Province of Shan-si,” 84; “Editorial Notes – Pastor Chü of Ta-ning,” China’s Millions, British Edition, May 1905,61;刘安荣,〈近代山西教徒入教原因探析〉,《宗教学研究》,2005年第3期,175–78;黄锡培,《回首百年殉道血》,“山西内地会华人传道人名单”,473。
[39] 该差会初名国际宣道联会(International Alliance Mission,1881),主要负责海外需求,后来宣信博士于1897年将其与负责国内需求的基督徒联合会(The Christian Alliance)合并为宣道会(Christian and Missionary Alliance)。
[40] 殉道者分别为:嘉利孙牧师(Nathanael Carleson)、甘公义牧师(Gustaf Edv. Karlberg)、勅生牧师(Oscar A. L. Larsson)、毕德生牧师(Ernst Pettersson)、栢瑾光牧师(Sven A. Persson)、栢师母毕月英女士(Mrs. Persson, nee Emma Petterson)、恩姑娘(Justina Engvall)、隆雅贞姑娘(Mina Hedlund)、祝汉生姑娘(Anna Johansson)、冷姑娘(Jenny Lundell)。
[41] Mildred Cable and Francesca French, A Woman Who Laughed(London: OMF, 1934), 203.
[45] “Province of Shan-si,” China’s Millions, Jul & Aug 1903, 99;“Editorial Notes,” China’s Millions, Oct 1903, 142.
[46] 胡教士(1868 -?)1893年抵华,驻山西同洲。
[47] “Editorial Notes,” Oct 1903, 142; “Extracts from Letters – Self-support,” China’s Millions, British Edition, Aug 1904, 106-07.
[48]文献:China Inland Mission–List of Missionaries and Their Stations, Shanghai, July 1905, 36。
[49] 段落及表格中的数据皆以该文献原始数据为基础:China Inland Mission – List of Missionaries and Their Stations, , 36。
[50] 详参:Valerie Griffiths, Not Less than Everything: The Courageous Women who Carried the Christian Gospel to China (Chapter 4: The Guangxin River Women),(Monarch Books, 2004), 97–134。